当前位置: 攸县 >> 攸县风景 >> 广州最大的城中村,竟然是个河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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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记原创发布于正观新闻正观号。未经许可,禁止转载。有人说,广州每两辆出租车就有一个司机是河南人。这数据的准确性待考,来广州之后,但凡遇到普通话还可以的出租司机,一问基本上就是老家河南。
他们中的大多数,是通过熟人介绍来到广州的。他们和家眷,以及随之聚集于此做小买卖的人们,形成了远近闻名的河南出租村。棠下、江夏、黄庄、仑头是代表,这些都市村庄里的河南人少则五六百,多则上万。
一人、一车,他们将运转这座城市的各个零件联系在一起。
撰文
初白
编辑
西瓜
01/
第一站
张师傅60多岁了,还是满头黑发。年南下做出租车司机之前,他一直在鄢陵老家种地。
时值珠三角、长三角经济发展大好,张师傅见不少亲戚朋友到广州跑出租车,收入不错,于是也动了心。
他的第一站就是棠下。吸引张师傅的是低廉的房租,毕竟只有广州市区房屋平均租金的四分之一。
差不多同一时期来的西华人老赵也是如此,他眼看着房租翻了十倍,从百十块涨到了现在的大一千多。
棠下村街巷繁密,人流熙攘。没有统一的规划和管理,楼层建筑高矮不一,如果能开启上帝视角看,棠下到处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除了一两条主干道外,几乎没有像样的路。
即便如此,小巷子常年难以照到阳光,潮湿阴暗。
价格低廉是一码事,另一方面是,这里是小河南。据说,在这片仅有数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着30万外来人口,其中有10万是河南人,所以也叫“河南村”。
有人说,这里是万在广东河南人的“麦加”。他们不少人离开河南老家之后,来到广州的第一站往往都是棠下。
从中山大道北边的棠德南路拐进棠下北社,越往里走,河南味越重。
招牌上到处都是胡辣汤、烩面、馒头,如果不是旁边还有客家菜和潮汕菜的招牌,你肯定以为这里是河南某地。
直到今天,在这条不足米的棠下北社大街上,仍然能在道路两边的餐馆招牌上找到至少10个以上河南地级市的名字。
由于吃家儿大多是开出租车的司机,白天睡觉夜里出车。他们出车前,喜欢喝碗胡辣汤,来几个水煎包,然后开始一整夜的跑车。
到了凌晨四五点换班时,他们再次光顾河南饭店,吃过胡辣汤或烩面之后,回家睡觉。
这些河南馆子和老家的营业时间也截然不同,下午开门,早上四五点收工。正好赶上换班的司机吃两顿热乎饭。
三个老师儿聊着各自的身体状况
常年开车让他们无法避免三高困扰
每当夜幕降临,河南馆子的门前锅里的胡辣汤还在咕嘟,油条、菜角、水煎包码得整整齐齐。
02/
淘金
90年代,广州出租车市场上,还是湖南攸县人的天下。
很快,几年过去,湖南攸县人转向深圳的市场,取而代之的是河南周口扶沟和西华两县人。
棠下村,也逐渐演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河南村”,胡辣汤、烩面等河南风味的小吃美食开遍了这座岭南村庄,走在其间,顿觉恍惚。
百度随便一搜
就有河南的哥做好事的新闻
那时的出租车生意非常好做,每月大几千元的纯收入,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河南乡亲来说,广州出租车市场上“遍地都是金子”。
老赵算比较成功的淘金者,从一个“在郑州开大巴的”,到如今养活大了三个孩子,还拥有了自己的车牌,不能不算成功。
但说起职业生涯,似乎也是一波三折。
老赵
他仍然记得广州亚运会前夕,全市出租车司机都要参加职业资格考试,如果英语考试不及格将被责令停产整改,直到学会为止。
百分制,80分及格,老赵考了好几次都是78分,离及格只有一点点,可英语对于大部分河南的哥来说太难了。
老赵举不出范进中举的例子,但据他描述,有些人连续考了20多次都没有过关,查成绩那天,过了的人都喜极而泣抱头痛哭,“比考上大学还激动!”
老赵还遭遇了一次打劫。对方拿刀子抵着老赵的腰,勒令老赵给钱,老赵懊悔自己阅人无数偏偏这一次没留意上车的人心怀鬼胎。
好在老赵外形高大敦实,心思活道,谎称自己刚从里面出来,三言两语先唬住了那人,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算安全解决。
拥有三辆出租车的小老板老曹
老赵的大儿子大学毕业后在一家银行的委托机构工作,这几年经济形势萧条,委托机构关门大吉,小赵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跟着老爹一起两班倒。老赵跑白天,晚上交给小赵。
老赵的老婆在广州做保洁,市区的各大写字楼、商场、新开楼盘,是她们的主要工作场所。
赶在上班族9点钟打卡之前,赶在业主乔迁新居之前,她们负责把卫生搞好。
男的开出租,女的做保洁,这是广州河南村里大部分河南人的工作组合。老赵感慨着生活,说:“日子都是靠着一双手一点一点挣出来”。
03/
老家
“要是早点在广州买房,别说一套了,两套也买了。”近20年,老赵跑了30多万公里,“广州凡是能过的了车的路,我90%都走过”。
老家鄢陵的张师傅还目睹了广州的高速发展期,亚运会之后,广州一下子发展起来。
司机张师傅
他似乎是称得上老广州,但似乎又不是。
张师傅也不是没想过买房。刚来广州的时候房价很低,但自己一穷二白;后来手里有了点钱,可事情的发展也远超张师傅预期。
房价、物价一年年水涨船高,房子也越来越远,老婆孩子只能留在老家。
张师傅靠着跑车养大了孩子,把老家的宅子翻修后,还在县城买了房子。
对于黄土地里生长出来的河南人来说,房子才是家庭归属地,是心灵的寄托,是一种在飘零与动荡中安全感的象征。眼瞧着孩子结婚成家,自己的人生大事才算圆满结束。
剩下的,他也不愿意再给自己太大压力:“这又不跟种地一样,还能再开几年。熬呗。”
河南村的餐饮界有自己的规矩
统一定价,不能胡求卖
他每年总有几次往返于广州与老家之间,突如其来的疫情,他不得不开始为返乡工作和生活做着打算。
老赵管网约车叫“黑车”,语气里多少带着点不服气:“这黑车叫生意弄哩……”
跑一天车10个小时,营收只有四五百,落到自己口袋里,还要再打五折。而几年前,这个数字是纯纯的净收入。物价飞涨,收入却减少了。
老赵把原因归结到网约车抢了生意:“你看这大街上哪有人哎?人还没下楼,黑车都叫好了。”
年左右,网约车平台兴起,对传统出租车行业形成巨大冲击。
住在棠下的出租车司机们收入开始逐渐下降,随着网约车数量不断增加,各式各样的宣传抢占市场份额,出租车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随着年岁流逝,张师傅也发现自己“回不去,又留不下了”。即便在棠下住了快20年,这里始终不是家。
04/
逃离
与张师傅和老赵不同,同样住在棠下的阿华是做服饰的。
阿华和来自重庆的老公结婚后不久,就辞掉工作和他一起经营这家衣领加工厂。
阿华的手工作坊内,常见的场景是五六名妇女围坐在桌子旁给衣领钉珠,边工作边聊一些家常,谁家的孩子学习好,谁家的当家的今天生意好。
年阿华和孩子们
小作坊内的工人,多为的哥们的家眷。
白天,男人们外出开车,妇女们就在小作坊做点手工活儿,赚点外快补贴家用。作坊计件结账,没有严格的上班时间,也比较方便妇女们照顾家庭。
如果孩子们放学看妈妈不在,首先就会到阿华的手工作坊内找寻。
由于户口限制,这些孩子只能在私立学校上学。星期天放假,爸爸在远方跑出租,孩子们在外面玩耍,妈妈在里面钉珠,玩累了,这些孩子也会跑进屋内替妈妈做些手工。
前阵子,阿华一家离开了棠下,搬到了更东边的黄埔茅岗。
时值暑假,她的朋友圈里经常会出现小儿子上课外班的视频,当年那个对着镜头挤眉弄眼的小孩抽条儿似的长成了大小子。
阿华朋友圈
小作坊也在三不五时地招工,从朋友圈的点滴信息来看,一家人的生活至少是安稳的。
即便离开了,但阿华仍然保留了隔三差五去棠下吃早餐的习惯。晚上下班早了,也要再跑到棠下找一找记忆中的味道。吃饱喝足,又可以无惧无畏地大步向前走。
他们已经在河南村完成了第一站“扎根”的人生使命,接下来的生活,就是继续用自己的双手培土,把根扎向更深处,把枝叶伸得更远,形成新的河南聚落。
人各有各的路,即便此刻没有走在康庄大道上,也一定是朝着那个方向奔跑。
一个人,和一座城的关系,就像恋爱。
偶然或者必然的相遇,经历爱恨情仇,离开或者厮守。
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将几万名河南司机日夜穿行,奔波在他乡的路上,这座大城,拆毁有时,建造有时。人来人往,总有故事,跟这座城市轻轻共振,留下回响。
#河南人#
编辑丨李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