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我打小就相信，我总愿意相信前人总结出来的朴实无华却又蕴含哲理智慧的经验之谈，相信中规中矩的传统教育。孟子说，“吾日三省吾身。”鲁迅说，“我时刻解剖自己。”我奉为圭臬，以至于从小多愁善感，事事谨慎，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一辈子受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三岁看小，七岁看大，我是相信的。我从小接受的是母慈子孝，“天地国亲师”的正归传统教育。对于我，传统文化给了我尊严，给了我力量，给了我为人的准则与前行的动力，但也给了我一些包袱，以至于我遇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以至于我常常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以至于我在工作生活中在机会面前裹足不前不敢闯，有坐等靠的依赖思想。总之，传统教育于我，并非百利而无一害。但，我一直铭记并感恩我受到过的所有教育，家庭的，学校的，社会的。

偷牛粪

现在听起来会很荒诞，但农村同龄人、长辈，谁又不会看到这个话题而会心地哑然失笑呢。那个年代，甚至有专业“捡粪”的人，一般老人或小孩，男性，女性少，也有。那个年代，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化肥紧缺，没有肥料，种田种土，肥料都是自家养猪喂牛的粪便，猪栏牛栏里猪牛睡过踩过和着便便的稻草。那个年代，“捡粪”几乎是一种固定的职业，用一种比锄头小一点专业用来“捡粪”的工具，光杆一头插在盛粪便的簸箕提手里，再扛在肩膀上，簸箕靠在背上。所经之处，看到狗屎、牛粪，一律收集，回家倒进粪坑里备用。有时几个人同时发现动物粪便，会争抢，会拌嘴，会吵架！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可别笑！有经验有此经历的人就知道，“捡粪”这种事，还要赶早儿。所以，往往天刚蒙蒙亮，可能已经被几拨人早捡过几遍了。

我小时候就当过“粪童”，专业“捡粪”过。我家那时爸爸下手早，小作坊个体户，所以爸爸意识强，激励机制到位。爸爸为鼓励我捡更多的粪，积更多的肥，我记得，当时订了一个指标，每捡一斤粪奖励1毛钱。所以，我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去捡粪。今天别人早，明天我要比别人更早。

一般，去背风山坡能捡更多，因为禽畜喜欢在背风的地方排便，这是科学，后来上高中，攸县一中时任校长徐敬业是地理科老师，还专业解读了这个话题，我记忆犹新，这的确也是一门学问。

可是，我捡粪却剑走偏锋，耍过一个小聪明，每每想起这等糗事，忍俊难以自禁。

有一天，我突然灵光，聪明乍现，“为什么不晓得去别人家牛栏里直接捡呢？何苦到处去捡别人捡剩的呢？”于是，想到做到。第一次，我蹑手蹑脚，偷偷跑到欧正再家牛棚里轻松捡了一簸箕的牛粪……

连续几天，轻易捡这么多牛粪！这！不能不引起了爸爸的高度警觉。做贼心虚，没能逃过爸爸的法眼，“乃里(儿啊)，不偷不抢，做了就有吃。”

此后几十年，我一直铭记于心。

是啊，“做了就有吃”。此话很朴实。何尝不是如此？劳动致富，劳动创造财富，劳动创造快乐。艰苦朴素，自力更生，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劳动，去创造，去争取幸福的生活，谁说不是谁又不是呢？！

2分钱的良心不安

有一件事，我一辈子的良心不安，我正用一生去弥补过错，去践行去做一个真诚坦荡的人。

上世纪80年代早中期，已经分田到户了，农村体制改革带来活力带来的变化，就像雨后空气一样清新，让人有一种冲动。直观点说，农民热情高了，干劲足了，有想法的开始蠢蠢欲动放手一搏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农村冒出一小众颇具时代标签意义的“万元户”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诞生的。

但“万元户”只是少数，甚至极少数。更多的是小商小贩小作坊，却是明显多起来了。小到什么？你猜！

小到2毛钱一包的常德火炬烟？小到8分钱一盒的洋火(火柴)？不！我今天要说的是3分钱一支的老冰棒！

燥热的夏天，农民却很忙，时不我待，要搞双抢。分田到户了，不再吃大锅饭了，农民积极性高了，农民不怕苦不怕累，不惧高温酷暑，心眼大的顶着烈日，起早贪黑，一个一个攀比，干劲可足了。经济渐渐活跃起来了。

这时镇上的冰棒厂也跟着忙碌了。交通稍好的村寨，每天都会有几拨人，踩着自骑车，后面驼着一个奶奶或是妈妈出嫁时的衣箱，里面包着棉被，棉被里裹着……对！老冰棒！刚开始几年，品种比较单一，就完全是白开水加点糖再冷冻定型的老棒冰，后来才有了红豆冰棒和绿豆冰棒。

有一年夏天双抢，我可能不到7岁，我还清楚记得是在“竹仔坡下”那里一块田里，我们正在烈日下收割早稻。那时搞双抢这种壮观的农忙活动，一般都是大家庭互助。比如，我家和伯父家就是轮流一起双抢。

那天邻村的一位叫“雄古乃”的族兄正骑着单车叫卖“卖冰棒了……卖冰棒了啊”。具体细节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时卖冰棒的都是一个塑料袋收钱，一根橡皮筋?着袋口。我拽着记不清哪来的2分钱，一个箭步冲上岸，趁其不备，把钱放进了他的钱袋，嚷嚷着，“2毛钱放你袋里了，买6支……”

我印象中，他狐疑嗝噔了一下，“是2毛钱不？”

“对！是2毛！”

也许他不相信我会撒谎，也许他压根儿不愿意以君子之心度小心之腹，也许他担心我们人多他无奈，总之，我用2分钱换了6支冰棒还又找回来了2分钱。

天呐，我多聪明！我们白吃了6支冰捧！天上是会掉馅饼的哦！

短暂的侥幸偷着乐后，此事我一直埋藏心底。

后来，读书了，上学了，明礼了，我越发后怕。以至于打那以后的漫漫40年来，我时刻扪心自问，我摸着良心，不诚实的事不能做，不真诚的话不能说。

今天，我一直以耿直示人。我想，一定是孩提年代这份不光彩的经历时刻在提醒我，就好像有人在指着我鼻梁或后背，“你，你给我老实点！”

此后的几十年抑或余生，我时刻提醒自己，要求自己要做一个真诚、坦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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